作者:：林欽傑

夏季的末尾，颱風將至未至，午後異常炙烈的陽光，強風吹拂著；小編在政治大學的課室裡，找到一個令人安心的座位，靜靜聆聽鄭麗榕老師開設的課程「動物與人類社會」，新學期的第一堂課，老師對整個學期的課程做了導論，強調動物研究（Animal Study, AS）或人類動物研究（Human Animal Study, HAS），自跨入21世紀之後即有顯著的進展，是新興的、跨學科的研究課題。

此外，鄭老師的專業在史學研究與臺灣史，導論起始，話不多說，便以兩則史料帶入動物與人類社會關係的思索：首先是引用劉克襄著《福爾摩沙大旅行》一書：英國人科勒於1876年來臺經商，觀察到的漢人與原住民對待受捕豬隻的差異；其次，《臺灣府城教會報》於1899年刊載文安姑娘的文章，基於上帝不樂見人們虐待動物的衍生教義，文中提到當時臺灣社會對馬、狗、貓、豬、雞、鼠、蜻蜓、金龜子的殘忍與不當的對待方式。其中，關於鼠的受虐描述：

做父母的，故意將活物給孩子戲弄、蹧躂，兒童以繩拉鼠，倒拖著走，老鼠驚嚇幾死…[1]

這不禁讓我們聯想到今日臺灣社會仍存有的虐鼠行為，甚至還將過程錄影，在網路上公開流傳；然而，如此受虐的鼠，竟然不受法律的保護；虐鼠的行為也不在法律的規範之內。

2016年底，某市民捕殺廚房溝鼠，並將已受捕入籠的鼠澆淋熱水，並在網路上公開虐殺的過程，為民眾告發檢舉；本月（2017.09）初，臺北地方法院宣判無罪：因為溝鼠在受捕的5、6分鐘內即遭虐殺，且此溝鼠並不在動物保護法所限定的「人為飼養或管領的脊椎動物」定義範圍內，故該市民的行為不構成違法要件。[2]2016年9月，基隆市也有類似案例：老鼠四肢綁於鐵柱，強逼老鼠吸菸等凌虐致死。當時承辦檢察官以相同的理由，受虐溝鼠查不出是人為飼養或管領，不屬動保法保護對象，直接以不起訴處分。[3]

2016年6月底，國軍發生憲兵虐死白狗事件，當時一片檢討聲浪，並進行諸多場次的動物保護教育宣導，當時有一幕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一位法制官不解地詢問一過去經處分確定的違法案例：大人抓到老鼠，把老鼠放進塑膠袋，交給小孩玩弄至死。這樣違反動保法嗎？我們為了防鼠害不得已放鼠藥毒殺老鼠，並不違法；但是，戲謔動物造成動物不必要的痛苦，便違反動保法第6條「不得騷擾虐待動物」之規定。我們不能因為動物遲早要死，就凌遲牠們。[4]

法律的訂定或許不夠完備，然而，在認定違法行為時，似乎執法人員仍有空間裁量相應的法條，為特定行為的違法與否做出解釋，這當中反映出現行臺灣社會看待動物的眼光。在以人類為中心的思考習慣之下，溝鼠是為公共衛生的隱患，需要捕捉、移除；但是如何移除，以近一年來的案例看來，似乎尚不在考量之列。其實，人類應該體悟溝鼠也是活生生的生命，雖然牠或許有人類社會定義的理由，必須移除，但是至少我們仍應選擇適當的、減少受苦的方式執行，更不用說，公開、戲謔的作法是難以見容於法律與人情的。

同樣是面對鼠的公共衛生議題，其實可以有不同的思考與做法：

座落於臺南市仁德區，食二糧有雞生活教育基地的楊環靜老師提到，有飼料、有食物的地方，難免就有鼠患，所以雞舍的設計需適度以鐵網做防範，鐵網的網目約1公分，用以避免鼠、蛇等動物入侵；而體圍小於1公分的動物也不敢侵入雞舍，因為雞會吃掉那些小動物的。環靜老師希望透過「物理」的防治方式，防止鼠、蛇，甚至是狗的侵害；園區內不放置毒餌、老鼠藥、捕獸鋏等殘忍傷害動物的藥物或器具。[5]

紐約市區向來為鼠患所苦，今年（2017）七月，市長公布最新的防鼠策略：添置數百個防鼠太陽能壓縮垃圾桶，避免老鼠侵入垃圾桶覓食；其次，在滅鼠重點區內，改為清晨清運垃圾，避免垃圾整晚堆置在人行道上，吸引鼠輩叢集；另外，紐約市將實施近期才最新核准的乾冰滅鼠法，以施放二氧化碳讓老鼠窒息而死。[6]同樣在紐約，去年（2016）便以放養絕育貓協助解決鼠患問題；[7]英國的公務機關也有類似做法，以貓驅趕老鼠。[8]

至於臺北市政府環境保護局，於官方網站，在「常見問題：家鼠防治FAQ」中，教導民眾首重預防：「鼠類防治工作首重在環境整頓，並先將食物及廚餘收拾好……」值得肯定，然而，其建議滅鼠的方法，委實感到遺憾：

Q：以捕鼠籠或黏鼠板捕到老鼠後，應如何處理才比較合乎人道？

A：抓到老鼠後，建議您可以箱（桶）盛水並加入清潔劑至起泡程度，將鼠籠或黏鼠板浸入可使鼠隻迅速窒息死亡，減少鼠隻痛苦。另可以雙層塑膠袋密封使其窒息，再將鼠屍交由清潔隊處理。或許您覺得於心不忍，但是相較鼠類的為害與傳播疾病的隱憂，還是請您支持滅鼠運動。[9]

 

以二氧化碳令老鼠窒息死亡，為目前農委會公告允許之作法，令老鼠死前受苦「較為」減緩；而打爛頭部、燒死、溺死、空氣注射等，在實驗動物是禁止使用之方法。[10]期待臺灣的政府部門能適時修正，協助民眾以更為人道的方式來面對動物。無論如何，人類面對動物，需要對動物採取作為時，是有相當的選擇空間的，該怎麼做，端視人對動物的觀點為何？如果您感同身受的認知動物與人類一樣也是活生生的生命，那麼即便是需要多費點功夫、多花點錢，您也會採用較為友善、溫柔、人道的方式，無論您面的對是溝鼠，或是家中的寵物鼠、狗貓寶貝。

一百多年前，臺灣尚處於前近代社會的階段，當時人們對虐待動物的行為，竟然在今日依然得見，甚至活靈活現地透過網路影片瘋傳，如此時空錯置的感覺，不得不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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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參見鄭麗榕〈「體恤禽獸」：〈近代台灣對動物保護運動的傳介及社團創始〉《台灣風物》第61卷4期（2011.12），頁19-21。亦可參見關懷生命協會網站，〈歐美動物保護觀念在近代台灣的萌芽：推行觀念、運動傳介與社團創始的歷史簡介〉《台灣動物之聲》，http://www.lca.org.tw/avot/2142，瀏覽日期：2017.0912。

[2]參見聯合新聞網網站，〈虐殺老鼠有沒有罪？基隆、台北檢察官見解不同〉，https://udn.com/news/story/7321/2690083，瀏覽日期：2017.0912。

[3]參見自由時報網站，〈轉PO虐鼠動保所送辦檢不起訴〉，http://m.ltn.com.tw/news/society/paper/1034236，瀏覽日期：2017.0912。

[4]參見關懷生命協會網站，〈給國防部一些肯定，讓愛護動物成為信念〉，

http://www.lca.org.tw/column/node/6168，瀏覽日期：2017.0912。

[5]參見關懷生命協會網站，〈食二糧教育基地參訪〉，http://www.lca.org.tw/column/node/6562，瀏覽日期：2017.0912。

[6]參見聯合新聞網網站，〈紐約市長拚連任為何他決定在市區釋放二氧化碳？〉

https://theme.udn.com/theme/story/6775/2582329?from=udn-referralnews_ch2artbottom，瀏覽日期：2017.0912。

[7]參見中央通訊社網站，〈紐約鼠患猖獗專家獻策：放養絕育野貓〉

http://www.cna.com.tw/news/aopl/201610230058-1.aspx，瀏覽日期：2017.0912。

[8]參見寵毛網網站，〈英國政府再添貓公僕〉，https://www.petsmao.com/post/4838，瀏覽日期：2017.0912。

[9]參見臺北市政府環境保護局網站，常見問答：家鼠防治FAQ，

http://www.dep.gov.taipei/ct.asp?xitem=257461753&CtNode=39421&mp=110001，瀏覽日期：2017.0912。

[10]參見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網站，〈實驗動物管理與使用指南第三版(擴充版)〉附錄七、實驗動物適用之安樂死方法及禁止使用之死亡方法，http://animal.coa.gov.tw/html/index_04_3_1.html，瀏覽日期：2017.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