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女兒一進家門就臭著一張臉。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國文老師嘲笑我是吃素的。」

 

用「嘲笑」二字，問題可嚴重了。我等著讓女兒自己說。

 

女兒憤憤不平的敘述：「今天上國文課，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揶揄我，說我好命喔，媽媽怕我吃素營養不夠，每天都削蘋果讓我帶到學校吃，吃得都變蘋果臉了。」

 

「我怎麼覺得老師是在讚美你，而不是在揶揄你。」我聽完女兒的敘述，並不覺得老師是嘲弄她。

 

「媽，你不知道啦，老師當時講話的語氣非常『輕佻』，好像說我是一個千金大小姐，每天還要媽媽幫我削蘋果！」

 

原來，這個小妮子在意的是別人說她是溫室的花朵，這根本和吃素無關。

 

「既然這樣，以後換你自己削蘋果，你就不怕老師說你啦！」打蛇打三吋，一次就要攻破她的罩門，說實在的，自己四體不勤，還怕別人講。

 

「媽，可是當時我很難堪耶！」還是嘟著嘴。

 

「女兒，我真的覺得老師在讚美妳，不是在嘲笑妳。如果我們誤會了別人的心意，將來知道了，反而良心不安，鯁在心裡更難受，倒不如把別人的話都當是善意的表達，免得以後覺得對不起他。不然等一下你老爸回來，妳再說一次給他聽，看他認為老師是在讚美妳還是揶揄妳？」我試著告訴她，誤解別人比被別人誤解，將來更難以釋懷。

 

看她臉色稍霽，我接口就說：「你當時有沒有給老師擺臭臉？」有些事該教的一定要教，尤其是做人處事的道理。

 

女兒靜默不答。依照往例，當她不再說下去時，表示她已經在理性思索了。

 

「如果對老師有不禮貌的地方，明天一定要跟老師說對不起，這是尊師重道。」我很堅持，某些事是不能打折的。

 

「好！」答得乾脆，表示女兒自己想明白了。

 

晚餐後，我在廚房削水果。客廳裡傳來女兒跟她老爸的對話。

 

「老爸，今天國文老師說我有蘋果臉。」雲淡風輕的語氣。

 

「很好啊！代表妳氣色很好！」

 

「他還說我有一個好媽媽，每天削蘋果讓我帶到學校吃。」換了得意的語氣。

 

「本來就是。妳看，妳平常還常吐妳老媽的槽。」

 

「哪有？我跟老媽最好了。」

 ……………

 

我不禁莞爾，深感孩子的觀念真的需要父母的正向引導，同樣一件事，導引她轉個念頭，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結果。我希望我的孩子身上具有與人為善的磁場，她就能吸引跟她同類型的朋友，身為父母，再也沒有比孩子結交益友更令人安心的事了，縱使有一天她不在自己的身邊。

 

突然我想起，有一次女兒的導師對我說：「妳女兒曾經跟我抱怨說：『老師，現在我媽都放我自生自滅。』」說完，我和老師相顧而笑，這個女孩真會造句。

 

後來這「自生自滅」四字，成了我和女兒相互取笑吐槽的辭令，我說，因為對妳放心，才能讓你「自生自滅」啊！

 

笑談間，看不出這有什麼道理在裡面。但是只要當過父母的一定知道，這「自生自滅」的背後，不知花費多少的力氣和心血。

 

吳晟說，孩子是父母一生中最沉重也是最甜蜜的負荷。

我卻說，孩子是父母一生中最具挑戰也是最艱難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