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假日帶孩子到近郊的步道走走，看見有幾位自然解說員正在為民眾導覽。到了一處開闊的小樹林，解說員要大家雙手張開環抱著樹，試著感受樹的生命律動，也有人躺在草地上傾聽來自大地的聲音。

這時候，我看到不遠處涼亭裡，有個年輕的媽媽正低著頭餵哺懷中的嬰兒，忽然想起徐志摩寫過的一句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常常接近大自然的人，大概都能逐漸看到大自然豐富的生命，甚至感受到這些生命彼此的關係，就像是希臘神話中代表大地之母的女神蓋亞，代表了母性的溫柔以及母親撫育嬰兒為象徵吧。其實不只是希臘神話，自古以來，幾乎所有人類不同種族的神話裡，都把孕育萬物的大地用女性母體的面貌呈現，表達對土地的尊敬以及對自然萬物手足同源的情感。

蓋亞假說：從愛土地開始，到愛地球

美國印地安原住民陶德部落一直有個禁忌，到了春天時，所有馬的馬蹄鐵都要卸下，而且部落的馬車也不能隨意奔馳，必須慢駛輕行，因為他們認為春天是大地懷孕的日子，因此人們不能粗暴地動了大地的「胎氣」。在佛經裡也曾提到，佛陀行走時，腳步放得很輕，因為衪認為大地是有生命有覺知的，輕步而行，是為了不讓土地感到疼痛。

這真是多麼美好的傳說與多麼溫柔體貼的心情啊！在日本也有「狐狸嫁女兒」的民間傳說故事，黑澤明導演在電影《夢》中，就透過母親勸誡孩子：「春雨過後是狐狸嫁女兒的日子，不要去驚動她們。」

前些年，在高雄橋頭國小也曾舉辦過一場溫馨感人的「樹靈祭」。小朋友在死亡的老榕樹上掛滿了他們精心折製的紙蟬，吟唱詩歌悼念，像哀悼過世的老祖父一樣，為樹的生平作傳，立碑永遠懷念他。

把自然生命視為來自同一大地之母血源的手足親人，並不只是文人雅士的浪漫想像。曾經有位科學家洛夫洛克在1972年提出了「蓋亞假說」，主張大氣、海洋、土壤，以及所有生物都屬於同一個活生生的個體——蓋亞（Gaia）。他認為，這些生物與無生物，經過數百萬年的演化，彼此影響，彼此適應，已成為休戚與共，無法獨自存在的一整體；因此人類對地球的破壞，就像自殘肢體，將會加速蓋亞的死亡。

蓋亞學說認為，地球上所有生物與無生物都屬於同一個個體：蓋亞（Gaia）。Photo source：publicdomainpictures.net

拉夫拉克剛提出這個假說時，引起了很多爭論（甚至科學界的取笑），可是過了三十多年，有愈來愈多人相信，並且影響了人們對地球的看法。同時，我們也愈來愈能體會生態系的複雜與環環相扣，正如人體內數以百萬計的不同構造的運行一樣，彼此影響與諧調。

可是，我們人類是如何對待地球這個大地之母呢？在《駭客任務》這部電影中，電腦人就這麼控訴著人類：「地球每種生物都會本能地和四周環境保持平衡的關係，只有人類並非如此。你們每到一地，便大量繁殖，直到消耗所有自然資源。你們唯一存活之道，便是遷移他處。人類是一種疾病，這個星球的癌症，你們是瘟疫，而我們是解藥。」

仔細想想，電腦人說的並沒有錯，所有物種的數量在生態食物鏈上都會保持著一種動態平衡的穩定關係。只有人類透過強大的科技力量，跳脫了這個限制。數量不斷增加，壽命也愈活愈久，就像我們身體的癌細胞一樣，不再受自然定律的掌控，不斷增生，直到把宿主也殺死。

若把地球當作一整個生命來看，人類濫墾濫伐，竭澤而漁，所到之處，自然生命就成一片荒蕪。人類不就像是大地之母身上的癌細胞一樣嗎？

浩劫將來，保持謙卑

前些年，拉夫拉克發表了他對地球環境的最新評估：他認為各國目前企圖扭轉地球暖化的努力終將徒勞無功，因為地球已過了能夠扭轉氣候改變的臨界點，世界與人類社會將面臨更糟糕、更快到來的災難。

因此，拉夫拉克他已不再呼籲採取扭轉氣候變遷的手段，而改為呼籲各國政府開始準備大規模的求生計劃。

的確，我們人類要謙虛一點。我們絕對無法以人為的力量來對抗大自然，以人工設施來對抗愈來愈暴烈且不可測的氣候。要順應自然，該還給大自然的，人就謙虛的離開，留下人與自然互動親近的緩衝區。

大地無言而無不言，我們要學會低下頭來，溫柔地傾聽大自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