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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TAEA 的專欄

學會如何真正愛馬:不馴養、不控制、不騎乘
2022/08/05
點閱率:362

一位不再騎馬的馬術師

『很多愛馬的人無法理解為什麼我不再騎馬。』

為什麼一個矢志終身的馴馬師、馬商和騎師,不但從此不再騎馬,甚至開始質疑馴養本身的觀念?來聽聽任.赫斯特(Ren Hurst)分享他不可思議的心路歷程。

馬與騎師之間的感情,可說是人與動物間最具代表性、最亙古悠久的關係之一。從戰場上的高貴駿馬,到小女孩第一次養的小馬,人和馬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刻,因此為什麼會有馬師不再騎馬呢?這似乎令人匪夷所思。

到底是什麼會讓一個與馬終年相處、矢志終身的馴馬師、馬商和騎師,不僅從此不再騎馬,甚至開始質疑「馴養」這一觀念?原因在於:他回顧與馬的種種而理解到,他一直以為自己熱愛馬,其實只是熱愛「權力」罷了。

在我談過從宗教到墮胎等諸多敏感話題當中,「騎馬倫理學」(horse riding ethics)可說是目前最有爭議性的。

雖然我本身很少接觸馬,但今日邀請的來賓,認為自己一生是為了訓練馬、買賣馬、騎馬而存在。任.赫斯特今天要以坦蕩無畏的態度來分享他的回憶錄《靠權勢騎在牠的背上》(Riding on the Power of Others),其自我剖析讓人十分敬佩。

以下為與赫斯特訪談的逐字稿:

艾蜜莉.巴維克(Emily Moran Barwick):你過去以來一直都跟馬建立非常深厚的關係,也接觸過各種訓練原則和方法。你是否能分享小時候首次接觸到馬的想法為何,那些經驗與首次正式訓練有何不同?首次正式訓練之後,你的心態又有什麼改變?

任.赫斯特:我12歲的時候,大概是青少年時期,有了第一隻馬。我當時在家過得很不好,賀爾蒙的影響啦,還搞了一些有的沒的,讓我養馬根本就是當時拿來治我的方法。我16歲左右,第一次接受正式訓練,其實那時不太喜歡人家那樣對待我的馬,但經過那段我覺得根本對馬是一種虐待的過程之後,我就能為所欲為。他們教導我如何使用暴力。在馬術界,有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對暴力很容忍、推崇和誇讚;這也真的很有效,而且改變了我人生的道路。

傳統馬術大致就是如此。基本上是訓練馬如何衝刺,也就是如何繞圈(通常是跑直線),而且牠真的很不受控。他們的辦法就是在套馬轡在鼻子上、再套一條口銜(stud chain),這是很典型的做法,相當常見。我記得當時想著:「我的天啊,這根本是在傷害我的馬。」但他們教我的這種做法,還真的行得通。

你知道,那只是剛開始而已,但我在那麼小的年紀所學到和感受到的,將對於我的人生造成長遠的影響。他們教我說,你可以用「控制」和「暴力」的手段達到你的目的,迫使他者給予你所要的。

艾蜜莉.巴維克:你接觸到所謂的「自然馬術」(Natural Horsemanship)之後,和馬的關係就發生了重大轉變。你是否願意分享一下這是什麼,以及與你所稱的傳統馬術有何不同?

任.赫斯特:我認識自然馬術之後,就像大多數人一樣,覺得「哇嗚,這簡直太棒了!」,但現在回頭看,我的想法已截然不同。 但我剛接觸到時已經是馬術界的行家了,不但早已學會用傳統方法馴馬,也透過馬的買賣大賺一筆。自然馬術全都在塑造愛、互助、尊重、和信任的錯覺,因為到頭來,你還是在強迫馬,你還是在控制牠們的動作,你還是在操控和脅迫,說到底,還是只有你說了算。他們用愛、互助、尊重和信任來包裝,人也甚至認知失調,如果你將相同的原則套用在人際關係上,情形將與這些話術大相逕庭。

這種馬術是藉由觀察群體固有的互動模式得來的,但人們不知道的是,這其實是在自然界裡必須求生存下群體會有的互動狀態,而非一群生機勃勃的野馬在資源豐富、和諧和且能互助的環境中,會呈現出的真實天然本質,而這在美國是看不到的,因為美國的野馬族群面臨了非常龐大的生存壓力,因為我們把牠們的土地變成牛羊的草場,導致天敵消失,把情況搞得一團糟,而且坦白說,這一切歸根究底都只是因為人想要吃肉。根據目前這種自然界中的群體互動來建構自然馬術,就像根據你在監獄中觀察到的,來理解人類固有行為模式一樣。

艾蜜莉.巴維克:你接觸自然馬術之前嘗試過各種不同訓練方法,最後接觸到你書中不時會談到的其中一個流派,就是尼夫佐羅夫(Alexander Nevzorov)的Nevzorov Haute Ecole (NHE)馬術學校。你是否能稍微談談他採取什麼方法?因為感覺上這與所有馬術經典的正規訓練相較,好像是最冷僻的方式。

任.赫斯特:基本上呢,就是要用「絕對平等」和「真心誠懇」的態度來接近馬。我的意思是說,跟馬說話時不要居高臨下,不要把馬擬人化,這些建議都蠻有邏輯和實用的。零裝備是需要,甚至可能也是必要的。別用任何獎勵、不要用強迫的,什麼都不要用,只要向馬展現真心就好。教育馬基本上與教導不懂英文的小孩極為類似,所以我必須很有信心,相信這很可能成功,我也是靠著這樣的信心,才能跨越障礙,最後發現這些動物其實很有潛力,並且發現牠們對我們有如此高度的理解,相形之下,我們對牠們所做的卻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艾蜜莉.巴維克:你在書中清楚談到你自認一生都在訓練馬、進行馬的買賣和騎馬,那你最後為何決定不再騎馬?

任.赫斯特:這真的不是容易的決定。當時的氣氛非常感傷,我記得當時在辦公室裡請布蘭迪坐下,拉起她的手說道:「很抱歉,但我沒辦法再騎馬了。」我們一輩子都在騎馬,這代表我們的未來會因為這個決定出現180度的轉變。她還沒準備好戒掉騎馬的習慣,我的學生也還沒有。我的學生現在還有在騎馬我在德州的那一大群追隨者,每個人都覺得我完全走火入魔了。

重點在於,我可以花整天解釋這個,他們也可以整天用腦袋理解,但人一直想要瞭解這種方法的科學面,就是快把我逼瘋的地方,因為雖然知識層面很重要,但這是一種經驗上的轉變,只有透過與動物締造深刻連結,才能真正發生改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與他們共處的動物,心裡存在一種純粹的「習得性無助感」(learned helplessness),一種受到制約的感覺,這甚至使你無法觸及牠們真正的本性。你感受到的只是牠們的空殼,或甚至以為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隻無知的生物而已。這就是為什麼動物大多數時候看起來都不聰明的原因,是人讓牠們變笨的。

我因為NHE馬術學校的緣故,而有機會透過跟我以前完全不同的方式跟沙伊(Shai)接觸,因為這間學校要我平等對牠。我也照做了,但天地為證,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可以平等對待的對象。那種溝通方式糟透了,我一生也毀了。事情是這樣的,一旦我開始體驗過用這種方式與牠相處之後,我們也開始把這方法用在其他馬身上,他們也開始一隻接著一隻,開始得到療癒、改變,完全改頭換面,跟我們多年來所熟悉的完全不一樣。我們以前可能會說「我們跟馬之間的關係有多麼美好啦什麼什麼的……,」但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懂。

其實我一直不太知道怎麼真的跟動物講話,因為那感覺很怪,但我記得在訓練馬場的最後一匹馬,當時我騎上去坐在牠的背上,把雙手放在牠的肩隆,直接問牠說:「我可以騎上來嗎?」牠就只是嘆了很大一口氣,點點頭,除了覺得這聲「好」表示完全服從,卻又好像有些勉強之外,我不知該作何解釋。我知道那種感受,我深知那種雖然嘴巴說「好」,但其實一點也不想要的感受。我直接從牠身上滑下來,決定到此為止。

我訓練的馬超過上百匹,而且我也不是笨蛋。我回想過去訓練的每一匹馬,都記得牠們每次都是在說「不要」,只是我都巧妙地利用一些手段讓牠們說「好」,或利用我對牠們的「愛」,讓牠們每次都要說「好」。

但因為學校要求,只要馬用任何方式表達「不要」,你就要百分之百虛心接受每一次的「不要」,所以面對沙伊,我就只能走開。重點不在於耍手段或硬要得到首肯,而是在於放棄一定做到什麼的念頭或期待,讓馬跟你之間有同樣平等的發言權。沒有人會在訓練時這麼做,因為這不是一種訓練,而是在經營關係。

如果你不想再擔任馴馬師,至少必須先近距離接觸一次真正自由的馬,否則你對馬及其行為的概念將荒謬絕倫。我們真的無法確知愛的真諦是什麼,所以這裡在做的遠遠超過馬的訓練,或NHE或等等之類的。目前情況大概是,我們基本上已經學會透過無條件的愛和行動,使之前處於馴化狀態的動物或人重新回到野化狀態,這部份極其困難,這不但不是憑空想像,而且還非常符合邏輯和實際,而且可行、有效,你必須親自見證,因為這會讓你顯露出大多數人不想面對的心中黑暗面,所以多數人喜歡用目前這種方式養動物,因為他們不願意去瞭解自己內心能付出多少無條件的愛。

我們照顧收容所的動物的同時,也把這裡當作練習,讓人練習能夠以無條件付出的方式來理解動物,使這些馴化的動物得到治癒,並使你有機會療癒自己,使自己不再受到社會和制約手段的影響而自我馴化。因此,透過解放並練習試著用誠實來與這些動物相處,你本身也能獲得驚人的成長,現在還沒有很多人報名,因為這真的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艾蜜莉.巴維克:我在這方面曾聽過不少馬場主人的回應,他們最主要的反對意見跟你在書上提的一樣,就是他們聲稱自己很愛馬,馬也喜歡人騎牠,你聽到這類反對意見時,是如何回應的?

任.赫斯特:好,我的回答取決於,我是否確實要與人溝通,還是想都沒想就先回應,因為這太荒唐了、真的太荒唐了,更糟糕的是,許多會做這些事情的馬,那些喜歡被用另一隻死掉的動物部位勒住,和嘴巴被用金屬棍固定住的馬,大概都是因為生命經驗太少,而且覺得比跟整天在馬廄裡站著更好玩。這裡所謂的「愛」,跟我們實際對待動物的方式實在落差太大了。

我知道這些人覺得自己很愛他們的馬,這是毋庸置疑、不用懷疑的,但如果你對你家人的愛也是這樣的話,我的意思是說,你會把你的家人綁起來,他們生活的大小事都要插手,你高興的時候就騎上去,叫他們帶你四處逛逛嗎?答案是:「不會」,如果你會這樣,我也不會想當你的家人。所以這不是很明顯嗎?那種關係不是愛,也不平等。你把對方歸到自己的控制和照管下,然後稱之為「愛」,但其實根本完全不是愛。我是說,為了自己的好處利用對方,根本就不是愛。愛不只是感覺而已,那種感覺比較像是好感,比較以依附為主。

艾蜜莉.巴維克:你覺得人很難破除騎馬觀念的原因是什麼?

任.赫斯特:人很仰賴掌握權力的感覺,尤其是女性。我在馬界這麼久,客戶中女性多達95%,年齡大約介於40-75歲之間。

我甚至無法告訴你我有多常聽到「我的命是我的馬救回來的」這些話,聽到這真的很痛苦,我聽到時並沒有與對方爭論,但事實上是,如果你與另一種生物情感連結是基於生存需要,就形同將自己的權力讓渡他人,而他們從馬剝奪的權力,是他們在現實世界中成功剝奪他人權力的好幾倍,他們可能是關係觸礁,或在生活的很多層面中感到無能為力。

這些現象屢屢發生。我不再騎馬之後,還是有在為客戶修馬蹄。許多人聽我分享的時候眼眶含淚,因為他們可以理解並感覺到我所談的真相為何,而且深知我在做的事情若沒有蘊含任何深刻的道理,像我這麼的人絕對不會放棄騎馬,因為我不是那種人。

這決定在情感上很難過得去,主要是理智佔了上風。但在知道能用什麼代替之前,要他們放棄騎馬簡直生不如死,而這不只是比喻而已。許多人依賴騎馬的程度,就像毒蟲需要吸毒來維持正常生活一樣。如果你在這世上最主要是靠著騎馬獲得快樂和自由的話,那就真的是非常、非常難放棄的事情。

艾蜜莉.巴維克:現在有許多奉行全素主義的人還在騎馬,你認為,人不想放棄騎馬,與抗拒選擇全素的理由相似嗎?

任.赫斯特:有許多奉行全素主義的人,無論自己是否理解到或知道,其實到現在都還在剝削動物。如果我們還是把焦點放在實際造成的身體傷害,而非注重動物的剝削利用上,那之間仍是斷裂的。所以這很相似,論點還是一樣,因為人還是馬上就從道德方面來抨擊,而不是先問說:「一開始做這件事的理由是什麼?而且這是必要的嗎?」「還有我做了這件事獲得什麼好處?繼續做這件事的動機為何?」

摘自任的著作:《靠權勢騎在牠的背上》(Riding On The Power Of Others)

「我低估動物的智力太久了,因此當我確實知道牠們其實有能力理解些什麼之後,會覺得自己在牠們身邊,好像蓄奴的人。」

「難怪我們只會繼續把牠們變笨,我們不也是一直用這種方式,來控制其他種族嗎?如果人只願意用自己的理解來衡量他者,那就永遠無法理解他者的知識能力。」

「如果我們相信動物很笨而且一直控制牠們,牠們就會變得很笨,除非我們能創造一種環境和情境,讓牠們能夠有所進步。」

—任.赫斯特

希望你很開心能聽到任談談他的心路歷程,歡迎大家透過下方連結觀看目前這一系列的影片,瞭解她的著作和「新世界收容所基金會」(New World Sanctuary Foundation),來追蹤瞭解和支持他們的工作。

我們每一個人(包含全素主義者)都應該要隨時注意我們與人和非人的芸芸眾生之間的關係,及我們與他們之間是如何互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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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現在就成為全素的生活家,學會如何無條件去愛吧,我們下次見。

— 艾蜜莉.巴維克

 

原文出處
Learning to Love Horses | One Trainer’s Journey Away From Riding




作者》 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TAEA

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Taiwan Animal Equality Association(TAEA)—動物權(Animal Rights)動物福利(Animal Welfare)非以營利為目的之社會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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